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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爾摩沙大旅行:一名英國生物學家的基隆河之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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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劉克襄  November 21, 2015 一八六六年  從淡水到基隆 一八六○年代依舊是達爾文的進化論備受質疑、考驗的時期。支持進化論的自然學者,不得不如同哥倫布、狄·加瑪等著名的航海家,搭船前往遠方。但哥倫 布等人知道遠方可能有印度、中國在等他們。進化論的支持者卻踏上一條不知目的在哪裏的茫然路上。他們從歐洲出發,有的向西,有的向東,四處尋找進化論的證 據、答案,其中的一些人也在這時迢迢抵達台灣。 獨特的旅行家 無怪乎,有的歷史學者稱十九世紀為生物學的時代。從這個角度回顧歷史時,台灣孤島高山的地理環境,以及大陸邊陲的位置也顯得重要起來。 一八六六年的台灣更是值得注意。 這一年春初,英國駐台領事──博物學家郇和(R. Swinhoe),從打狗經六龜前往玉山山區中途折返。他失去發現帝雉與高山特有種生物的機會,黯然地調往中國任新職,此後二十年台灣的自然探查缺乏傑出 的實際踏查成績,又過半甲子,日本的自然採集者到來,才確立台灣島嶼的獨特生態。 同一年春末,還有一位台灣史研究者較不知悉的進化論信徒──柯靈烏(Cuthbert Collingwood),悄悄來到台灣。日後沿西北海岸旅行三個月,寫下他的名著《一名自然學家在中國海域與沿岸的漫遊》(Rambles of a Naturalist on the Shores and Waters of the China Sea)中的主要章節。 柯靈烏旅行的路徑,其實與郇和的差異不大,難能可貴的是,短短幾個月內,他觸探的面相頗為寬廣,多樣地描繪出當時漢人移民社會與自然環境的一些相貌。比較同期各類的旅行遊記,他的作品猶顯突出,足以作為台灣開埠之際的主要參考著作。 這本書的缺失反而在於柯靈烏的本行。 柯靈烏的專長是海中生物,但有關陸上生物的描述,往往賦予概念或簡化的科學名稱。對於當時急欲獲得更多新物種的人,這種「謹慎」的記述,在他們眼中當然不及格──除了郇和曾給予較持平的論斷;連帶地,波及到其他風物的記載。 撇開此一專業者過於挑剔的誤導,我們實應給予重新的肯定與正視。尤其是作者描述自己在基隆河旅行的一段,這是一那個年代有關此河報告中,最詳實完整的一篇,不論就兩岸水質生物的描寫,或是人文風物的記述,作者都有細心獨到的慧識,發掘出當時旅行家所未見之處。 同一時期,外國旅行家描述基隆河的報告,較傑出的,還有一八六七年的柯伯希(Henry Kopsch,英國淡水領事)、一八八二年的古里馬(F.H.H. Guillemard,生物地理學家)。不過,柯伯希較偏重新店溪與大漢溪的觀察,同屬淡水河系的基隆河,只附帶提及硫磺坑。而古里馬的文章,似乎是為學 生物的人而寫,在台灣接觸面較窄,年代也稍嫌晚;這位也到東方尋找新物種的進化論信徒,在台灣海岸的旅行更與人大相逕庭。大部分人沿西海岸北上,他卻寧可 繞道東海岸,離開人煙集聚之處。 繁榮的基隆河岸 十九世紀中葉,漢人旅行家的表現又如何呢?他們對這條北部的主要航道似乎疏忽了。 典型的代表作,如姚瑩《台北道里記》(一八二九)、夏獻綸《台灣輿圖》(一八七九),都是「有骨架無血肉」之作,我們只能讀到:「…十里錫口(松 山),有街市。五里南港,入山,沿山屈曲,其港水自三貂內山出,上自暖暖,下達滬尾。十里水返腳(汐止),小村市…」找不到以個人情緒和意識為基點的航行 遊記。 這時期的基隆河是台灣少數較安全的航路,在各地路途充滿原住民的蹤跡時,基隆河兩岸已漢人雲集,相當繁榮了。基隆河有哪些港呢?通常,基隆河以淡水 (滬尾)為起點或終點,由此上溯,自關渡(甘豆門)入基隆河口,經過的重要河港如下:士林(八芝蘭)、圓山、松山、南港、汐止(水返腳)與嶺腳。以上幾處 要站,柯靈烏大致都有描述。 柯靈烏如何旅行台灣?他是在一八六六、一八六七年航行中國、台灣、婆羅洲、菲律賓與新加坡等地,進行二年的博物學觀察。一八六六年五月初,他搭乘海 蛇(Serpent)號抵打狗,然後北上澎湖、台南,才抵淡水;五月二十五日上溯基隆河,再去蘇澳與北方三小島,這也是他在台三個月的全部旅行。至於一百 多年前基隆河的風貌,他是如此描述的: * * * 五月二十五日,布洛克船長(Capt. Bullock)決定開船到東北海岸的基隆港。我打算橫越陸地,和他在那兒相會。越過這處郊野的交通工具是小船。這種小船很短,不是淡水或基隆所見到的, 載著二、三個商人的那種,而是內陸一處水域與另一處往來聯繫用的舢板,它在山區上游航行並不困難。此行有「海蛇」號的輪機長桑頓(Sutton)先生伴 隨。我們開始準備航行的必需品,並洽詢這種舢板。 僱到這種舢板和三名漢人船夫後,我們隨身帶了二天的食物、相機與各類器具,以便增加旅途的舒適。為了適應河上的航行,這種舢板底部平坦,約廿尺長, 六尺寬,覆有竹篷,篷下的地板舖有草蓆。微風吹拂著主桅的大帆,我們上溯淡水河出發,迅速抵達第一個分水道關渡。緊接著,沿右邊的支流駛入。右邊的支流大 致由東向南流,穿過開墾的田野。時時可見苧麻林和小樹叢的檳榔;但沿河兩岸最典型的是竹子構成的樹林,枝葉優雅如羽毛,襯托出迷人的岸邊風景。東北邊有許 多山巒,平均高度在一千尺和一千五百尺之間,山裡有我描述過的硫磺溫泉。 約二英里長一點的航程後,抵臨八芝蘭。這兒比艋舺和滬尾清爽、乾淨,雖然住民一樣貧窮,但擁有一個很好的市場。許多鴨船靠攏岸邊,由一名年輕小伙子 趕著數隻鴨子,去覓食地消磨一天。鴨群整日聚在一起,晚上可用一條毯子覆蓋,用船運回鴨寮。路上還有一個景觀:有三、四個人不停地踏著水車,灌溉水田。 圓山住有富豪 日落時,舢板泊靠八芝蘭上游一里處,河灣旁的山腳。這座山擁有坐北朝南的俯瞰位置,視野壯觀,落日炫耀著餘暉。河對岸,一座險峻的石崖上,矗立著一 棟房子,屋外坐著一家人,大概是漢人的上等家庭。讓我們吃驚的是,這家的主人正優閒地用一副雙筒望遠鏡注視我們,並擺手勢,要我們過去。我們遵悉其意,參 與他們的飲茶,順便贈與一些糧食。棒砂糖的時價較貴,但他們似乎對麵包的興趣更大。 是夜,星光明亮,我們睡在舢板中,露水濕重,喀喀的蛙鳴與嘶叫的蟲聲劃破寂靜的夜晚。河面時有大魚翻躍,小船上溯,遠方徹夜有踏水車的骨骨聲。河水 非常清潔可嚐,甚至在這漲潮時。我們協議好輪流守夜。最初的一個小時,我認真而清醒地聆聽各種複雜的聲音。交班後,小睡醒來,我發現同伴竟然在打鼾。不管 如何,顯然沒有特別小心之必要。 次晨,拍攝了幾處風景,捕捉一些漂亮的蝴蝶和甲蟲──尤其是前者,山上數量非常多。舢板繼續上溯,溫度在陰影下也有三十二度,真高興有竹篷。無風, 大退潮,有時只上溯一點。舢板在一道曲折的彎流緩慢前進,穿過一處異常美麗的鄉野。山巒的高度已變,岸邊長滿草木與綠色的水稻田。而眼前,一座長而層層的 山突然聳起。我們逐漸接近,在山之前的錫口靠泊。 錫口類似沿岸的其他城鎮,但街道比艋舺和滬尾寬。住民在這個比較隱蔽的市鎮,生活並未更簡單、原始。當我們穿過街道,後面總會尾隨著群眾傳出的吵雜 聲。有些人大膽的趨前,其中一位還大嗓門,擺姿勢,煽動其他人,試圖阻止我們,跟旅行路上的其他鎮一樣,「番仔」的聲音不時聽到。 離開錫口,向東行,越來越多如前的美麗鄉野,錫口上游一點,約六里路,左岸一個大牡蠣的養殖場,有些牡蠣八到九英吋長,如未仔細鑑定,與草牡蠣 (Ostrea Canadensis)近似。牠們被養在河岸硬藍的黏土,黏土外表覆蓋一層劣質的薄煤炭。這些煤炭從地面的裸地採集。從水邊算起,河岸(在多數其他地方, 往往被難以估計的淡水蟹掘洞居住。)包括泥土、貝殼與煤炭,大約有四尺高,這個苗床伸達一百碼長。 七堵到汐止一代有煤層,煤屑也就流入基隆河中。後來人們建造礦坑開採,直到三四十年前,都還有人在基隆河畔撈煤。 日落時,我們抵達水返腳。這裡如同地名的暗示,係潮水的終點。由於天黑了,我們未直接登陸,反而航行更上游的地方,在一處急流彎處度夜。不少船擱泊 沙灘,許多船和船夫的工作,讓人感覺這或是一個重要忙碌的城市。當我們經過時,許多人談論著,我們又聽到「番仔」的聲音。他們在談論我們的行旅,與船夫們 獲得什麼樣的運費。不管如何,我們喜歡我們的船夫,因為他們變成優秀的伙伴,好脾氣、主動、殷勤,在整段行程中不時帶來歡樂。 駛向美麗的森林 這一夜,如前,我們繼續遭蚊子叮咬,難以入眠獲得休息。如果不是怕蚊蟲,悶熱的空氣一直逼使我們想脫去所有的衣服。青蛙與蟲鳴的合唱曲再度持續整 夜。一隻夜鳥在對面崖壁的某棵樹上,發出刺耳的叫聲。我看不見牠,每次只聽到四節鳴聲,有點類似車輪的嘰嘰嘎嘎聲。最後二聲常重複二次。 東方發白,牠才飛走。有三兩隻大蝙蝠也大聲哇哇地飛回家。清晨時,我還誤以為是貓頭鷹。 [...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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